魂契
文、一缕孤烟
这个城市离她越来越远。自己是过客，在这里驻足，歇息，随时被驱逐。
想到这里，她感到呼吸紧促。
如果能远行，现在就立即出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行走，不问终点，最好没有终点。
一个人看书，旅行，走走停停也好。
去哪儿？
希望他此刻出现在眼前，一个温柔的转身，拥抱。
风掀起她的长发，白皙的月光洒在她同样白皙的脸上。
她想到死亡。
从12楼跳下去？
他一定难过，很难过。
就让他难过，一辈子。痛不欲生。
看着他蹲下来，跪在地上，悲痛欲绝。
她泪流满面。
他叫祁城。手里夹着半支烟，站在咖啡馆门口。
有时候。走进去，一杯蓝山，儒雅的啜着。
他扣着墨镜，一条洗的发旧的阔腿牛仔，带绑带的棕色皮鞋。极瘦的手腕上一颗闪着蓝光的腕表。
看着涌来涌去神色匆忙的人群，他显得从容，淡定。
从画室出来的时候，有时候海蓝色的裤子上有褐色的染料。
这个城市一半通明，一半灰暗。
万家灯火照彻不了他内心的昏暗。
路过幸福路，四月的樱花开始颓败，有花瓣黏上他的肩。她蹦跳着从后面跳出来环抱他，转身，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轻手拈下花瓣，放进嘴里。
1
凌烟语十八岁前总有一个梦。
总有一片疯长的薰衣草，长长的海岸线，阳光清澈，砂砾细碎。她习惯用铅笔画下每一个梦想，尽管黑白，心里却色彩斑斓。
她喜欢他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叫做aix provence的海边城市。
她总固执的以为，哪里长满向日葵。向着阳光转动头颅的向日葵。
那是一种多么惬意的幸福啊！她渴望长大，渴望用自己的手画下那片幸福。
他告诉她，那是梵高欺骗幼童---像你这样的内心纯洁的傻子。
你知道么？向他这样伟大的画家，也会为一个妓女亲手割下自己的左耳。。。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割下左耳？
因为他的左耳欺骗了他。。左耳是靠近心脏的。他顿了顿：他听到的描述跟他看到的色彩不一致。。
那他为什么不把向日葵送给深爱的女人呢？她想说，向日葵不是正面的人生真谛么？
是的，像你这样八九点钟的太阳，当然更享受向日葵虔诚的仰视喽
显然他不想讨论这个久远的带着忧伤的故事。
这跟你我，有什么联系？他故作严肃。
那你就做一株向日葵，大师，至少你也能填充出同样的色彩，我来做你的阳光，我温柔的照耀着你，直到你耷拉着脑袋。。。嘻嘻。
他迎向她的目光。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纯真让他心悸：我不相信承诺。包括。。他收起目光：包括年轻的誓言。。
。。。我要你信，你会改变的，不是吗？她一边做势去揪他的耳朵，一边佯装嗔怒的看着他。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你看，心要爆炸了。孩子，不可欺侮他。。它只能承受小小的柔力，你这太汹涌。。
她伏在他的怀里。
2
小语说的他。是她难以克制的心慌。
第一次来到他的画室。满房子都是半裸的女人肖像，都是炭笔素描，不带一丁点色彩。
她觉得有点害怕，只活过17岁的她自然不知道女人的身体还能这样呈现。。
她低下羞怯的眼眸，听他讲关于写生。
两个小时的授课，她居然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夏日的午后，窗外有盛开的紫丁香，她时不时抬眼哪株紫丁香。蜜蜂嗡嗡作响，偶有蝴蝶飞来飞去。
第二次，来的时候，她是不情愿的。爸爸特意介绍了这位不得志的绘画大师。说的形神毕现，满满的传奇色彩。她好奇的观望每一张悬挂的画幅。
他略示谦逊的望着她：你喜欢画画？
当然！她倔强的迎着他的目光，这句话让她感到被嘲讽。
我就是为这个世界添彩而来，我画了好多年，好多年了。。她不服气的加重了语调。
爸爸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说：小语，以后听祈老师的，要学就虚心点。祈老师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带学生。
她从爸爸的口里知道这个祈老师得过什么奖，妈妈补充教堂里的飞天都是出自祈老师，这个多才多艺的年轻人不得志。妈妈是个虔诚的教徒。
也许她的信仰遗传自母亲。
她开始想探寻这位伟大的大师，怎么能画出这样丑陋的女人来？
她惊奇的发现：所有的人物眼神出奇的一致。空洞悲悯，却漠视的看着远方。。
3
一年时间有三分之一是在这个小小的画室度过。
高三那年，父母打死也要她立即回到教室。
她哭了，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哭了。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抑制的离不开他。哪怕呆呆的坐在画室完成一大堆枯燥的各种复习题，也能感到安心宁静，心无旁骛。
这个时候，画室墙面上没了半裸的女人画像。
倒是她的带着色彩的城市印象和一些花朵临摹被悬挂上去。
她觉得这是伟大的成就。再次期间，她看到他灰色的世界有了底色。
她感到幸福，是的，幸福感来的有些早。
她想起很多有趣的对话，跟他在一起她感到踏实，小女孩的天真任性可以放纵的无法无天。
还想起哪无比羞涩的拥抱，她踮起脚尖吻他。他涨得通红脸颊滚烫的瞬间。
一年时间很短，她觉得，如果能用余生交换，10年换一年跟他继续画画也是心之所愿。
也许是母亲发现女儿的小小城堡里隐藏的秘密。
也许是爸爸要她考取北大清华。
两个人口径一致：必须立即马上收心，进入教室，不许画画。
否则，爸爸恶狠狠的说：立即拆了他的房子。。。
她含着眼泪：我不画了。。
4
半年时间又这样迅疾而去。
每逢星期天，她照例去那条街看他的画室。
只是再也没有看到。
她固执的每周都去，画室的门始终紧闭。透过玻璃，看到那些自己的作品挂在墙上，一动不动。
十月的时候，，画室换成一家裁缝铺。
老板娘是个胖胖的年轻女人。打量着她：不知道去了哪？听说去了滨海，额，电话有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
她失望之余如获至宝，在手心抄写下来。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诉说满腹的委屈。只是电话始终忙音。他在她的世界成了匆匆而去的过客。
满期望春节能看到他回到这个城市。
她发了一个思念恳切的短信。
。。。
5
她来到这个城市。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从踏入这片土地开始，她隐约能感受到周围的阳光就像他的气息那样袅袅升腾。
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陌生的城市，她带着执拗的梦想要在这里生根发芽，就像海边的榕树，枝繁叶茂，发出碧油油的亮光。她放弃了美术，选择了法律专业。无论哪一种，能距离他更进一步就是最好的舍弃与选择。
一个多月时间，她穿行在大街小巷，期望着不期而遇。越是看不到他，愈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也许，今天走过的路他也缓步走过，她想，我呼吸过的空气也是从他鼻息里交换过了的，这种遐想总让她感到幸福触手可及。
在一起也是陪伴，不在一起我也在这里陪伴着你，唔，城，你在哪里啊？快点出现吧，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6
祁城现在很虚弱。连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力不从心。他的画册已经临近出版，可是病情容不得他坚持，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绝笔。身体器官神奇的衰竭并没有让他绝望。他的梵高之谜得到很多同行的赞誉，两年来，他不停地用画笔来丰富外面这个世界。在滨海，他已经算是名人。当被抬进病房被宣判剥夺自由，他还是惦记尚未完成的画作，这是一个交代，对另一颗蓬勃生命的回应，最起码，不应辜负。
凌烟语，这个花苞一样的存在，总让他感到压力。他想：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而我不是他的皈依。
当田医生询问他才打断他的思绪。
祁先生：你的左边肾器官出现衰竭，按照王主席的安排，我们也在联系肾源，但短期内很难有结果，你有什么打算？
奥，这个嘛，也不急。我还能看书看电视么？他笑眯眯望着田医生，一脸的俏皮。你们剥夺了我的自由，就让我看看电视总可以吧？这不对你们的治疗造成损失嘛。
田医生斜了一眼，也是无可奈何。唔，这个可以被允许，只要你配合我们就行。声音，声音要低哦。说完，转身按下遥控。退了出去。
他欠了欠身，拉起白色的被子，坐直了，突然世界在这一刻定格。
7
凌烟语这个倔强的姑娘，在没有命运指挥的情况下，稀里糊涂酿成一起严重的事故。
滨海新闻正在播报这个事故的跟踪调查。具目击者说，一辆狂奔的货车撞倒了电线杆，而一位姑娘为了救一个老太太被电线杆砸中。
伤势不明，被送往观音桥附属医院。
祁城拉开门，轻轻走进去。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在田医生哪里得知，这位姑娘伤得很重，脑部受损视角膜受损，腹部被电线杆挤压内脏也受损，生命垂危，接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确诊。
祁城从未感到过绝望，这次他尝到了歇斯底里的绝望。一种从未有过的黑色紧紧包裹着他。
小语：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8
回忆就像电影被回放。
三年前，凌烟语的父母发现女儿的秘密。带着一群人来到他的画室，明确提出：你是成年人，必须保证不再勾引小语，她有更好的前程。。要么你走，要么关门。按照他的性格，这种威胁是徒然的。只是，想到她如花朵一样的青春，想到那些不曾回应却真实存在的情感，他还是选择了离开。尽管当时愤怒的无以复加，但想到她天使一样深邃、清澈的瞳仁，他，选择了听从。
后来凌烟语短信电话，他都不能回应。归路遥遥无期，索性断了。他也深知她的性格，不到黄河心不死，可是我能带给她什么？
9
凌烟语陷入深度昏迷。从案发当天已经三周过去了。她意识时有时无，就像做梦一样。有时候看到祁城在街道的拐角，她匆忙追过去发现是幻觉，有时候她依然依偎在他宽大的怀里，用手轻轻摩擦他坚硬的胡须，有时候自己很冷，仿佛掉进冰窟周身发冷，这个时候她特别需要祁城，她呼唤着他的名字，紧紧的扣着他的手，就像抓住命运那样不能松开，而命运偏偏安排她们在一起。
祁城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手背上乌青发紫的伤痕告诉他：小语此刻正经历的生死煎熬。偶尔能听出她的呓语里喊着他的名字，他内心颤酥浑身无力。
当人，他现在行将就木，已快成为废人。
田医生告诉他。这个姑娘双肾破裂出血，右眼角膜机械损伤，都需要紧急的救治，跟她家人联系之后，正在整个小城公告，紧急搜寻捐赠者。
祁城当然明白眼角膜破损修复可能性极小，肾脏需要切除也不可能两个都被摘除，命运可真会开玩笑。他从她安详的睡姿里明白：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他突然脑海里闪现过一丝亮光。我，祁城没有答应过娶你，却暗暗许诺给你最美好的生活。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你要失明，怎么看蔻朵朵，那个主人公可是你呀!
10
金秋十月，滨海到处是金黄色的银杏，满大街整条路都是金灿灿的，像梦一样真实，又像梦一样遥远。
祁城的蔻朵朵作品集拍卖会受到与会者高度赞赏，最终以92.7万价格被某收藏家拍走。看着祁城一脸平静走出维也纳酒店，周围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大家只是知道，伟大的画家为了救治一位素味平生的女大学生慷慨义拍自己穷尽心血完成的画作。而这位女大学生也是一位见义勇为者。这些都值得被称点赞，颂扬。
他径直来到观音桥医院，走进27号病房。放下不知道谁送他的鲜花。找到田医生，商谈下一步方案。
11
凌烟语再次回到人间。
她天使一样的面庞几乎看不到有什么损伤的痕迹。
当然，所有的手术都请的是最好的圣手。
十天后，她能下床行走，在父母的搀扶下能够站在窗台前俯瞰整个滨海城。金黄的街道，金黄色的阳光，向日葵那样的转动着眼眸，她眼角酸酸热热的。
经此一难，她并没有灰心，这个倔强的姑娘突然萌发出茁壮的生命力，我一定找到你，要你给我一千个一万个歉意。我的生命流经你的土地，我的血液融入你存在过的土壤，这一切是早就分不开的联络。等着我，我来了。
12
时间总是那样公平。凌烟语回到教室已经快三年了。这期间并没有不期而遇，她依然骄傲的行走穿梭这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浏览过每一个橱窗，几乎他压根就不存在那样，人间蒸发。但是，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温暖跟气息与日俱增。她每天怀着甜蜜上课，下课，行走，阅读，偶尔练习画画，去海边吹风，大多时间还是干着一件事。这期间也有很多男生对凌烟语展开攻势，大都被她一笑置否。在她天使一样的瞳孔里，没有谁能够像祁城那样散发无穷魅力，让她心动如初。
她很清楚，这辈子，此生非祁城不可。
13
祁城已经是病入膏肓。过一天生命就缩短一天。
他献出自己的右肾，左眼角膜。整天跟乞丐一样，画画总要忍着强烈的腰疼弯下身去坚持，常常是画一半就被打翻颜料，染成五颜六色。他强烈的希望能再画一幅完整的蔻朵朵，然而也不行。
在这个小城最不起眼的地方，他捂着腰，大口大口贪恋的**海边清新的空气。我就要消失了，就像路过凌烟语的生命禁区那样。匆匆，匆匆的绝尘而去，不能停留便不可打扰。
你的身体里现在有我的融入，就像灵魂里渗透了我的生命。早已魂契相恋，分不开了。
尾声
凌烟语顺利完成学业那年，已经是23岁了，她拿到法律专业证书，满心以为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向她5挥手。时间很快，该出现的人始终在世界那头沉默。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祁城都看在眼里。那时候的祁城已经不在这个人世。
多年后的凌烟语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自编自导的故事？是梦幻还是真实，但有一点，遇见祁城是命中注定。守候约定也是情之所愿。她没感到失望过。
现在， 我想离开这里了，祁城，我累了。
（2017年12月25日）
泛起浪花的小青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想要变成鹰的鱼》、《拥有变性能力的我可以为所欲为》、《谁能来救救我》、《全球探秘：开局扮演死侍，》、《千反田的超高难度重生攻略》、《神不在王座的日子》、《Sign》、《彼岸樱落》、《我变成了自己的妹妹》、《药娘日记》、
